一、悲剧
(一)悲剧的历史和特点
1、悲剧在历史上的发展
悲剧在历史上的发展:
第一种悲剧是古希腊时期的“命运悲剧”。它认为人生是由神所决定,或由某种冥冥之中的命运所支配的,这种命运是与生俱来的,命运先天决定、无法掌握也无法逃避。这种命运往往是盲目的注定了一个人的毁灭不幸。在神的拨弄下,在命运的捉弄下,虽然人努力改变自己的注定的命运,却无力回天,这样造成的不幸人生,就是一种悲剧。比如索福克勒斯的《俄底浦斯王》。“命运悲剧”也在神话中得到可大量体现,例如“西西弗斯”。
“命运悲剧”是古希腊人对人的存在的不幸的重要思考,虽然含有宿命的思想,但却以一种非凡的洞见和神话的巨大含盖力,揭示了人的命运的一些基本的、隐匿的形式,表现出了对人生具有穿透力的洞察。因此,至今仍然有说不尽的魅力。
第二种悲剧是诞生于欧洲文艺复兴中后期、并持续到了19世纪的“性格悲剧”。这个时期,人们从宗教的笼罩下苏醒过来,出现了人的觉醒和人性的解放。当时人们已经认识到了“性格即命运”。这样,人物的性格便成了艺术关注的重心。人物自身性格的缺陷、不同人物之间性格的冲突、人物与环境之间的冲突等,就被看作是决定人的命运的关键因素。这样,人物的性格的自身冲突、不同性格之间的冲突和人物性格与环境之间的冲突,所造成的悲剧,就成了这个时期戏剧和艺术描写的主要内容。这种由性格造成的悲剧,就是“性格悲剧”。比如莎士比亚的《奥赛罗》、《马克白斯》、《李尔王》等,就是经典的“性格悲剧”。
“性格悲剧”与“命运悲剧”相比,显然在探索人性的局限上要更为深入,它不是把悲剧归于比人强大的神、或上天的注定的命运,而是揭示了人的存在的局限性和内在的悲剧性根源。也就是说,导致人自身不幸的不一定就是外在的原因,而是人性自身缺陷和片面性。
第三种悲剧,就是“存在悲剧”,即揭示人的存在本身所蕴涵的悲剧。这种悲剧观认为,悲剧不一定来自于流血的冲突,也不一定在刀光剑影中呈现,而是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悲剧。早在1896年,比利时剧作家梅特林克就主张“日常生活的悲剧”,他说,一位老人坐在自己的椅子中,耐心等待的时候,就有悲剧。“一位老人,和所有那种谨慎的仆人一样,他并不相信这个世界所有的力量都已融为一体,守望着他的房间;他并不相信太空中的那盏太阳正在支撑着他所依靠的那张小小的桌子;他也不相信天上的每一颗星宿和灵魂的每一缕纤维都和垂下来的眼睑或一种突然产生的思想有直接的关系——我越来越相信,像这样的人,他纵然没有动作,但是,和那些扼死了情妇的情人、打赢了战争的将领或‘维护了自己荣誉的丈夫’相比,他确实经历着严重更加深邃、更加富于人性和更具普遍性的生活。”在这种日常生活中,就蕴涵着最深邃的悲剧。到20世纪,这种人的本身存在的悲剧,在存在主义的思想中得到了更深地揭示。这就是,人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一种理性的活动,而是没有来由的,也不是先天就注定了目的的,而是无来由的、荒诞的;同时,人在世界上与万物的关系也不是一种天然和谐的、融合为一体的,而是彼此冷漠的、疏远的。这就是人的存在的荒谬性。“存在的悲剧”就建立在这种存在的荒谬性之上。正是这种思想,诞生了诸如比利时的梅特林克、法国的萨特等具有存在主义倾向的悲剧家的悲剧作品。如萨特的《墙》、《间隔》等。“存在悲剧”已经不再是把悲剧归咎于人之外的命运,也不是只从人的性格和人性本身中发现悲剧,而是从人的基本存在中发现悲剧。这是一种深化。
(一)悲剧的历史和特点
2、悲剧的主要特点
悲剧的第一个特点,就是人物遭受不幸,这种不幸或者是死亡,或者是失败,或者是陷入不能自拔的困境。就悲剧中的人物来说,他不一定像亚里士多德所说的那样非得是“有缺点的好人”,他或许是英雄,或许是普通人,只要他生存不幸,都可以构成悲剧;就悲剧中的不幸来说,它或是受瞑瞑之中的命运拨弄,或许是人物自身的性格所致,或者是自身存在的本身就包含的,无论是哪一种,都构成了作为人的不幸。这种导致悲剧的不幸,唯一的限制性条件,就是它不能单纯地来源于偶然性。
悲剧的第二个特点就是悲。这正好与喜剧的笑构成对立。悲剧经验中的最明显感受,就是由于人的不幸所带来的悲感,这也就是看悲剧往往被俗称为“花钱买眼泪”的原故。在悲剧感中,虽然悲剧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但每个人都会在观看中发生一种情感上的共鸣,将自己与悲剧人物认同,这时这种悲感就是非常深切的和真实的。它并不是“替古人担忧”,而是就体会为自己的遭遇,自己的不幸,自己的毁灭、失败和死亡。就这种悲而言,它其中还包含着类似于崇高中最初的基本体验,这就是压抑、恐怖和苦痛。鲁迅先生说,“悲剧是把人生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种“人生美好的东西”的毁灭,就给人一种压抑、恐怖和苦痛,尤其是这种“毁灭”是一种不可避免的、不可改变的结局时,这种毁灭给人带来的,不仅是压抑、恐怖,而是可怕。因此,在悲剧感中,最基本的体验,就是悲痛。
悲剧的第三个特点,就是悲剧感中包含着一种亚里士多德称做“卡塔西斯作用”(“katharsis”的音译)的活动,即“净化”作用。“卡塔西斯作用”,是一种复杂的过程。从生理上说,它是一种对生理上压抑的宣泄,观看者在观看悲剧的过程中,将自身的不幸投射到悲剧人物的不幸上,通过这样的投射,观看者宣泄了自己的生活中的压抑感,也就是“借他人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这样,就可以获得一种“舒畅的松弛”。从情感上说,它是一种净化,即悲剧净化哀怜和恐惧等情绪。也就是通过将自身生活中所积累的哀怜和恐惧,通过悲剧中人物的命运而投射出去,从而得到“净化”,即一种情感上的解脱。从精神和道德上来说,“卡塔西斯作用”就是通过悲剧人物的不幸,而把观看者导向对人生真谛的认识和领悟,从而把观看者引向一种超越。这样,人们获得一种精神上的解脱。
无论是生理上的渲泄,还是情感上的“净化”,或者是精神上的超脱,悲剧感都是从最初的压抑、恐惧或苦痛等,转而导向了一种“净化”和超脱,并获得一种解脱的快感。
一、悲剧
(二)美学史上对悲剧性质的解释
1、亚里士多德的“过失说”和“净化说”
第一个对悲剧的性质进行思考的,是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
亚里士多德对悲剧性质的解释,就是“过失说”和“卡塔西斯作用说”或“净化说”两个方面构成的。
亚里士多德在他的《诗学》中认为,悲剧的情节一般是好人由福转祸,即遭遇不幸。但是,我们为什么对好人遭遇不幸感兴趣呢?
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人物是好人,但不是完人,虽然他的不幸不是咎由自取(这样的不幸,不能引起哀怜和恐惧),但却是他的某种过失或弱点,结果却遭遇到了不该有的大不幸。如《俄底浦斯王》中的俄底浦斯王,他的“过失”就是杀父娶母,结果他遭到了极大的惩罚。由于这些遭遇不幸的、有弱点的人物,“和我们自己类似”,这样,才引起了人们的哀怜、恐惧和同情。这就是“过失说”。但是,亚里士多德对悲剧的认识在他的“卡塔西斯作用说”中,得到了更为深刻的阐释。他认为,仅有哀怜和恐惧是不够的,悲剧感中还包含着“净化”。这样,才在悲剧中包含着快感——即净化所得的轻松、解脱和超脱。这些由净化而来的轻松、解脱和超脱,就是一种“无害的快感”。
(二)美学史上对悲剧性质的解释
2、黑格尔的“冲突说”和“永恒正义说”
黑格尔没有把悲剧归诸“命运”,也没有归诸“过失”,而是认为悲剧来源于人物性格之间的冲突。但是,并不是所有由两种力量之间的较量所形成的冲突,都是理想的悲剧冲突,黑格尔认为,只有冲突双方都具有正当性,有可辩护的理由,由这样的两种力量所构成的冲突,才足以导致悲剧。如果冲突的一方是有道理的,另一方却是毫无道理的邪恶,这样构成的冲突,就不是悲剧的冲突。同时,冲突双方虽然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有自己的正当性,但这些正当性又是有缺陷的,是片面的,有它的不合理性。这样,双方的冲突所导致的毁灭、失败和不幸,才在道德上是讲得通的。因此,悲剧冲突必须是双方各有自己坚持自己立场的理由,这样,才能导致真正意义上的冲突:冲突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不幸是有根据的;同时,由于各自的立场是有缺陷的、片面的,这样,在冲突中才能导致悲剧的不幸、毁灭和死亡,并引起普遍的哀怜和恐惧。否则,一个完全正义的、无缺陷的事业就应该是必然的,而不应该是不幸的。
这就是黑格尔的“性格冲突说”。
“冲突说”虽然解释了悲剧的构成及其内在的结构,但这却不能解释为什么悲剧感包含快感。为此,黑格尔提出了他的“永恒正义说”。黑格尔认为,在悲剧冲突中,冲突任何一方的立场都有其合法性、理想性,因此,就有理由将自己的立场付诸实施,在现实中实现它。这样,就必然与对立方面发生冲突,并以破坏、损害甚至毁灭对手作为实现自身目的的手段。不过,当一方这样做时,也会引起对立方面同样的回应,对立方面也会以破坏或毁灭对手作为自己目的实现的手段。这就构成了不可调和的冲突,即为了成全一方面的理想就必须牺牲另一方面的两难之境,并导致必然性的悲剧。但是,当一方坚持自身立场的合理性并以消灭对立方面为实现的手段时,也就暴露了自身的片面性、不合理性,也就是说,在冲突中暴露的就是冲突双方的不合理性、片面性等,对立双方在冲突中为各自的片面性、不合理性所付出的代价,就是牺牲或毁灭这些代表片面、不合理性的人物。黑格尔认为,从表面上看,就这些人物的牺牲、毁灭来说,是他们个人的和他们所代表的观念的不幸,因为毕竟他们的理想和观念还是有正当理由的、有合理性的;当就他们的理想和观念的片面性和不合理性来说,他们的牺牲和毁灭又是罪有应得。因此,从冲突中有片面性的人物的毁灭和不幸中向人们显示的,就不是简单的悲惨,而是显示了什么是真正正当的、完善的理想,而不是坚持片面的理想。这种在冲突双方的毁灭中,指向和表现的不单是人物的不幸和毁灭,而是扬弃片面性和对片面性理想的超越,即什么是完善的理想——“永恒正义”。所以,悲剧的结局虽然是毁灭、不幸和灾难,但闪现的却是通过否定片面性而达到“永恒正义的胜利”。这种“永恒正义的胜利”也正是每个观看悲剧的人心理上所形成的效果。这样,悲剧的美感经验,就是通过不幸、毁灭所产生的恐惧和怜悯,导向“永恒正义”超越的胜利过程。当由最初的悲、恐惧和怜悯超越到“永恒正义的胜利”时,就会获得一种极大的愉快、振奋和升华。这就是悲剧感作为美感经验的完整形态。
黑格尔所列举的能够体现他的思想的经典悲剧,是“苏格拉底之死”和索福克勒斯的《安提戈涅》。
应该说,黑格尔对悲剧本质的解释是很有价值的,影响也就极大。就他的“冲突说”本身而言,应该说是抓住了悲剧的核心。“没有冲突就没有戏剧”,那么“没有冲突就更没有悲剧”。他关于冲突双方的正当性与片面性的分析,则揭示出了悲剧冲突的基本条件,没有这些条件,冲突就没有合理性和必然性,导致的不幸和毁灭也就缺乏根据。就他的“永恒正义说”而言,虽然这一思想是黑格尔按照“绝对精神”的肯定-否定-综合肯定的辩证法来设定的,但却体现了悲剧作为美感经验形态的辩证性质。尤为重要的是,在“永恒正义说”中包含着从片面性到综合超越的过程,这应该是悲剧感的核心。
(二)美学史上对悲剧性质的解释
3、尼采的“酒神精神说”
紧接着黑格尔探索悲剧的,是德国哲学家叔本华和尼采。但是尼采(1844—1900)的悲剧思想影响更大。尼采的悲剧观主要形成于他的《悲剧的诞生》中,并且是围绕着“酒神精神”展开的。
尼采对悲剧的解释,主要是从古希腊悲剧的起源开始的。因为古希腊悲剧诞生于“酒神颂”,即对酒神狄奥尼索斯的祭祀。酒神狄奥尼索斯在神话中是本能之神,是醉后狂喜和狂乱之神,也是音乐之神。在酒神祭祀的活动中,人们打破一切禁忌,冲破一切规范,汪洋恣肆地让生命意志和本能的洪流渲泄出来。在这种生命活力的爆发中,一方面生命的个体原则被冲毁,另一方面,人在个体原则的崩溃中,回归原始的本能之中。这就是说,每个人都具有一个个体的样式,都是一个个体;但每个生命中的本能冲动才是他的根,个体就是由这个深远的生命冲动构成的,这个生命冲动就是超越个体形式的原始母体。在悲剧中,个体的形式得到毁灭,但是他生命深处所蕴藏的本能的生命冲动却因此而得以重新展现。就个体原则的崩溃而言,那是一种极度的痛苦,是一种毁灭感;但同时,在这种个体化原则的毁灭中,人的生命却返回到了它自身的本原——生命的原始本能。就个体的毁灭来说,那是一种毁灭、痛苦,但就通过个体原则的毁灭而回归原始的生命本体而言,又是巨大的狂喜,即尼采所说的一种形而上的醉感。
因此,悲剧冲突中个体的死亡、毁灭,虽然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但人又在这样的毁灭中获得了自身的本原,与自己的本体合而为一。这样,生命就又获得了自身,从而得到最高的形而上安慰和快乐。尼采认为,这种酒神精神的爆发过程,就是悲剧感的根源。
尼采的悲剧理论,应该说追索到了悲剧的根源,具有巨大的解释力。它非常深刻地阐释了悲剧的美感经验的真正基础。尤其是他在解释中,不是从什么“永恒正义”这样过于理性化的和目的论的设定来进行,而是从生命活动的基本过程来进行,这应该说是极大地扩展了悲剧感与人的生命存在之间的关系。
(二)美学史上对悲剧性质的解释
4、雅斯贝尔斯的“存在悲剧观”
存在主义悲剧观的代表人物是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家雅斯贝尔斯(1883—1960)。他认为人的存在本身的荒谬性是悲剧的真正根源。这可以分为四种情况:
A、存在本身就是罪。也就是人的存在本身就带来不幸。人最大的罪就是降生,因为出生既不是自己选择的,也不是自己所意愿的;出生之后,还得受自己身上卑劣的成分、欲望、作恶的倾向等所左右。这就是悲剧的第一种根源。
B、行动本身就是罪。因为人存在,并没有先天的、预定好的本质,人的本质是在其生存中逐渐形成的。这样,人在行动中就既无先天的原则可遵循,也无任何规范可以限制他。结果,就是行动的胆大妄为、肆意放纵、背信等。这是悲剧的第二个根源。
C、人在自身存在中,有诸多巨大的反差,人的知识的有限和世界的无限之间、人的存在的渺小和神的无限之间的反差,是人永远不可克服的。这就构成了人的存在的巨大的不幸。
D、人存在的真理本身是分裂的,这也造成了人的悲剧。
但是,这些只是悲剧的奠基之处。真正的悲剧要成立,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达成:在所有这些存在的罪和失败中,一种存在的本真真理照耀了人,即关于人生的悲剧性的知识被启示出来,并引导人们向绝对境界——基本实在——超越。这样,人们就克服了痛苦和恐怖,获得一种自身存在的超越,并获得一种形而上的慰籍。
虽然雅斯贝尔斯的“存在悲剧观”,主要是从存在主义出发,来解释悲剧的,但是,应该说是将悲剧的解释向人的内在性方面深化了。它对我们认识自身的存在的境遇是非常有意义的。
一、悲剧
(三)悲剧的性质
悲剧的真正本质是什么呢?
悲剧是围绕着一种具有意义的冲突进行的。但是在冲突结束时,却显示出了悲剧的一个隐蔽的结构,这个隐蔽的结构是由冲突者的有限性、有限性的冲突者的毁灭以及在冲突者的毁灭中所显现的更高的超越性领域之间构成的。
就冲突本身而言,它是由冲突双方构成的。恩格斯曾说:悲剧就是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种要求的暂时不可能实现之间的冲突。因此,冲突的结构就是由历史的必然要求为一方,历史的要求暂时不能实现为另一方,这两者之间的差异、对立,构成了冲突的结构。但无论是那一方,都具有其局限性、片面性,因此,由它们所构成的冲突,也就是一个片面性的、有缺陷的领域。这个由冲突双方构成的有缺陷的领域,必然以失败而告终。但也就在他们的失败中,却显示了一种超越自身缺陷的完善的、更高的存在。我们把这种由冲突的失败所显示的更完善的存在,称做超越领域。
这样看来,悲剧冲突双方的片面性的暴露、冲突双方的毁灭等,都不是悲剧的核心,真正的核心是通过冲突双方的毁灭所闪现的综合——超越领域——的显露。无论是“命运悲剧”、“性格悲剧”,还是“存在悲剧”,都是由片面性的方面和超越性的方面构成的。片面性方面的毁灭,虽然产生了最初的恐怖、怜悯和痛苦,但是,正是这痛苦和毁灭,使得人们认识到了更高的存在——超越的领域,这超越的领域的存在向人们启示出了一种道路——超越片面性,走向新的更高的完善的存在。也正是这超越道路的启示,使人们在苦痛、恐惧和怜悯中获得了最大的精神超越。这就是悲剧快感的来源。
因此,悲剧具有与崇高相似的辩证结构,就是从压抑、恐惧等否定性方面,转而获得升华,一种向更高的超越性领域的迈进。这也就是说,悲剧是由超越性的过程所凝结的结构。我们发现,只有当人的存在从一个有限的、片面的领域向更高的领域或境界超越时,才有悲剧。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从肯定到否定、再到新的肯定的辩证过程。悲剧就是这样一种人生辩证形式的表达。可以说,没有超越,就没有悲剧。
但悲剧的这种超越必须是尚未完成的超越,而是处于超越过程的这样一个高潮的瞬间,即人自身的黑暗(片面性)的过去已经死亡,这死亡崭露了超越境界的曙光,但这曙光是通过自己的黑暗的过去的死亡所崭露的,是一种尚未真正达到的境界。因此,悲剧就是通过死亡来显露超越的一种方式,是以死亡向自身的片面性告别的方式。就死亡来说,是悲,就由此启示的超越来说,它是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