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鲜明生动的形象
与成人诗比较,儿童诗带有更多的叙述色彩,即便是以抒情为主的诗作,其叙事成分也是比较多的。这是因为叙事中会展现更多的画面和形象,抒情同样需要借助可观可感的形象来说话。
儿童文学家安武林说:“诗歌,需要形象,尤其是儿童诗。”儿童诗强调形象性,这是由儿童的形象思维的特点和独特的审美情趣所决定的。具体可感、形象生动的作品容易激发他们的思维活动,使他们产生联想,进而理解诗歌所表达的思想感情或与之产生同步共鸣。
安武林以自己的创作为例,说:“我喜欢书,我希望孩子也喜欢书。那么,我要写一首小诗表达这个意思。孩子热爱劳动,那么,形象就要出来。”让孩子通过形象来认识书:
把你的窗户玻璃擦一擦
安武林
可爱的孩子,把你的窗户玻璃擦一擦,
调皮的太阳就要来你的家。
它会变成一本书,爬上你的书架。
它会变成一对鞋子,躲在你的床下。
它会变成一个吻,落在你的脸颊,
快,快把你的窗户擦一擦。
“窗子、玻璃、太阳、家、书、书架”等都是具体可感的事物,“擦、来、变、爬、躲、落”,这些动词也构成了动感很强的形象。诗人用生动的形象表达出对孩子寄予的深切希望,孩子应该可以理解读书的意义并感受诗人的爱:读书如同擦拭玻璃,让眼睛变得明亮,让阳光照进心灵;读书如同给自己准备行装,你可以走遍世界;读书如同一个吻,你会感到甜蜜,同样你会充满爱心,读书吧,快快读书吧。这是一首抒情诗的形象化表达。我们再看一首叙事诗:
新来的小朋友
郑春华
新来的小朋友,快不要哭!
你看小熊也不哭,你看小猫也不哭,
不哭不哭都不哭。
这首诗记叙的就是一段话语,一个老师或一个小朋友劝导一个新来幼儿园的小朋友不要哭,其场景、画面、动态、声音、情状、劝导方法都出来了,表现了鲜明生动的形象性,同时韵律和谐,童趣十足。
二、健康向上的情感
抒情是诗歌反映生活的根本方式,儿童诗也不例外。由于儿童诗的阅读主体的特殊性,即儿童的智力和思维正处于发展阶段,分辨事物的能力较弱,他们的心灵如同一张白纸,任何一种情绪方式都有可能给他们心灵留下或轻或重的痕迹。所以,从成人对儿童的引导和儿童健康成长的需要出发,要求儿童诗的情感应该是健康向上的,蕴含爱心的。即使是讽刺诗,也是善意的、温和的。
儿童诗还要求作者善于捕捉和传达出孩子们那种原初的美好情感、表达观点时则应该是明朗的而不是朦胧的,是显现的而不是隐晦的,是形象的而不是抽象的,也不能是直白的、说教的。
例如前面列举的胡怀琛的《各人的心肠》,意在教育,劝导孩子早起读书,却无一点教训的意味,健康的情感用形象来表达,且十分好玩,孩子们乐于接受。又如下面这首表现母爱主题的作品:
小蟋蟀
(台湾)杨唤
克利利!克利利!妈妈的故事真好听。
克利利!克利利!洋娃娃的眼睛真好看。
克利利!克利利!谁让你的小脸和小手又黑又脏?
克利利!克利利!不哭不闹睡一觉,
我的歌儿唱到大天亮。
这首诗通过小蟋蟀的鸣叫,衬托出一个淘气的小孩子形象,小手和小脸玩得很脏,却仍然受疼爱,有妈妈讲故事,有好看的洋娃娃。我们似乎看到了,当孩子睡觉不安生时,不光有妈妈在一边轻轻拍着哄他,连小蟋蟀也为他唱了一晚的“催眠曲”。再看20世纪30年代的一首名作:
卖报歌
安娥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不等天明去等派报,一面走,一面叫,
今天的新闻真正好,七个铜板就买两份报。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大风大雨里满街跑,走不好,滑一跤,
满身的泥水惹人笑,饥饿寒冷只有我知道。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耐饥耐寒地满街跑,吃不饱,睡不好,
痛苦的生活向谁告,总有一天光明会来到。
这首短小精悍的儿童诗,主题是鲜明的,描写的生活是苦难的,表现的情感则是健康的,乐观向上的。它以朴实生动的语言,辛辣诙谐的笔调,深刻地描述了旧社会报童的苦难生活,表现了报童天真活泼、乐观向上的精神以及对光明的渴望。这首儿童诗1933年经聂耳谱曲后,被迅速传唱,流传至今,成为脍炙人口的儿童歌曲经典,对今天的儿童来说,仍有不可忽视的认识价值和教育意义。
三、充满童趣的意境
创造充满儿童情趣的优美意境是儿童诗突出的特点。所谓意境,就是人们常说的“情景交融”所形成的一种艺术境界。作者在作品中创造的形象,即他描绘出的某个事物或某个生活图景、画面融入了独特的情感,读者阅读作品也就会在脑海里浮现出这种情景画面,并且在心中感受到情景画面中涌动着的情感。
童心和童趣是儿童认识世界和适应生活的方式,也是儿童文学的生命力所在。童心就是毫无顾忌的原初表达,就是好奇、好玩、好幻想,就是求真、求善、求美之心。童趣就是天真无邪的儿童乐趣,就是游戏性、趣味性。儿童诗应努力反映孩子们眼中的世界,创造他们所喜爱的形象。儿童诗抒发的应该是儿童的情感或儿童能够感受和理解的情感,要努力表现儿童特有的纯洁与天真,挖掘童心之真,童趣之美,营造具有真、善、美特质的,满溢着童心童趣的意境。例如下面这个作品:
没长大的妈妈
江 日
照片上有一个,没长大的妈妈。
扎着蝴蝶结,戴着小绒花。
妈妈要是不长大,那该多好啊!
手拉手儿去上学,我俩都做乖娃娃。
作品展现的画面、情景完全是从儿童的视角出发,叙写的是儿童独有的内心世界,表达的是儿童的情绪思想,充满了童趣,是那么天真稚气,美丽可爱。又如:
月 亮
刘饶民
天上月亮圆又圆,照在海里像玉盘。
一群鱼儿游过来,玉盘碎成两三片。
鱼儿吓得快逃开,一直逃到岩石边。
回过头来看一看,月亮还是圆又圆。
作者给小朋友描绘了一幅十分清澈美丽的海面月光图,在月照大海的静态美景中,通过鱼儿的“逃”和“看”的动态加入,在精巧的构思中,创造出一群小鱼儿戏水观月的优美意境,既有童话般的境界,又有盎然的童趣,像躲猫猫一样好玩。既给了孩子们美的熏陶,又激发他们对神奇的大自然的向往。再看下面这首作品:
树阿姨染发
伊水(10岁)
树阿姨很喜欢染发,不染发她就浑身难受。
她请春姑娘把她的头发染成嫩绿色,
请夏叔叔把她的头发染成深绿色,
请秋姑姑把她的头发染成金黄色。
也许是老染发的缘故,
到了冬天,树阿姨的头发掉完啦!
为了遮丑,她就用雪缝了一顶白帽子。
小心翼翼地戴在头上。
诗人赵丽华点评说:“诗中充满孩子的童趣、天真和新奇!他把树一年四季的变化用染发这样一个形象化的主线贯穿下来。在这里,冬天是最难描述的,也是最考验作者语言能力的,把冬天的树写平了,无疑就成了泛泛之作,然而小作者妙笔生花,让树戴了一顶白帽子,树一摇晃,雪缝的帽子就会掉下来,所以他用了‘小心翼翼’一词,真是传神之笔,使整首诗都活了起来!”
四、丰富的想象与巧妙的构思
形象的构成,意境的创造需要丰富的想象与巧妙的构思。雪莱说:“诗可以理解为想象的表现。”有一首儿歌叫《天生爱想象》,它道出了儿童思维无拘无束、异想天开的特点,以生动活泼的想象和巧的构思创造的形象和意境不仅为诗歌增添了趣味,使儿童读者乐于接受,而且容易领会其中的抒情或者说理,也就是说易于感受到作品中的意境美,得到艺术熏陶、思想启迪和审美提升。
想象,基于儿童的“泛灵观念”,万物皆灵性,鸟儿会唱、草儿会舞、鱼儿会说等为作者开启了创造形象的无限空间。
构思,是作者用心的过程,即观察、思考、提炼诗歌主题意蕴并选择最佳表现方式,进行表达的思维过程。因而儿童诗多采用比喻、夸张、对比、拟人、拟声、反复、问答、荒诞、联想、幻想、象征等艺术手法;因而儿童诗多有新鲜的想象,别致的形式,美丽的画面,动人的情节,童稚的乐趣……例如:
虫和鸟
舒 兰
我把妈妈洗好的袜子,一只一只夹在绳子上,
绳子就变成了一只多足虫,在阳光中爬来爬去。
我把姐姐洗好的小手帕,一条一条夹在绳子上,
绳子就变成一群白鹭鸶,在微风中飞舞,飞舞。
作者在生活基础上大胆想象,基于这种想象的巧妙构思,使平凡的生活现象变成了一种儿童式的神奇和余味无穷的美丽。又如:
画 风
蓝 天
风阿姨走进幼儿园,请娃们给她画张像。
娃娃们睁大眼:你在哪,你在哪?
风阿姨招招手,我在树梢荡秋千……
风阿姨,快坐下!动来动去怎么画……
乖娃娃,懂不懂,我要不动,你画啥?
“风”是啥个样?似乎是个无形的事物,小朋友表述不清。不少诗人有描写,各有千秋。蓝天的这首《画风》可谓构思巧妙,形象鲜明,他以对话的形式,生动地写出了“风”的可爱,小朋友的可爱,具有童话般的色彩和盎然的儿童情趣。
五、浅近凝练的语言和流畅的韵律
诗是最高形式的语言艺术,也是最具音乐性的语言艺术。
儿童诗对于儿童来说,不仅起到审美陶冶、道德教育作用,同时承担着语言训练的责任。儿童诗让儿童在优美的语言环境中学习语言、丰富语汇,提高他们驾驭语言、鉴赏语言的能力,同时得到美的享受。儿童诗用经过提炼的口语写诗,要求语言浅近,凝练、规范、得体,并且流畅而优美。
儿童诗语言的优美还表现在其极具音乐性的特性上。儿童诗的音乐性主要体现在押韵、节奏和句式上。一般说来,针对年龄较小的阅读者,要求突出外在的韵律节奏,要求诗的句式整齐一些,节奏感强一些,韵脚密一些,少变化些,最好是一韵到底。对年龄层次高一些的读者,则句式、节拍、韵脚可多点变化,甚至可以不押韵,它重在以情感的起伏构成诗歌内在的韵律与节奏美。例如:
叶子的眼睛
陈木城
山上的早晨,雾气还迷迷蒙蒙,
阳光就走进森林,脚步,很轻很轻,
不小心把树叶摇醒。哇——
水灵灵,亮晶晶,露珠儿是叶子的眼睛。
眨呀眨的好像说:天亮了,真高兴!
这首诗语言很讲究,虽然句式节拍不整齐,但它用叠词“迷迷蒙蒙”“水灵灵”“亮晶晶”,用反复“很轻很轻”“眨呀眨”,构成了节奏感,动词“走”“摇”也用得极具神韵,整首诗一韵到底。音韵流畅,造成了一种格外清脆的“叮咚叮咚”声,衬托出清晨的森林静谧和谐,水雾朦胧欲滴,十分美丽可爱的景象,后面一个比喻,又添童话色彩,更是令人神往。下面这首诗则又有不同的特色:
春 雨
刘饶民
滴答,滴答,下雨啦!
种子说:下吧,下吧,我要发芽。
梨树说:下吧,下吧,我要开花。
麦苗说:下吧,下吧,我要长大。
小朋友说:下吧,下吧,我要种瓜。
滴答,滴答,下雨啦!
这个作品通篇儿童口语,实则是经过作者提炼加工过的生活语言,其通俗、浅近,前后诗句回环照应,中间句式相同,叠句反复,节拍一致,一韵到底,具有动态感、音乐性,展现出优美的画面和优雅的意境,表现了孩子天真活泼欢快的天性和美好愿望。再如:
老爷爷和笑娃娃
金 波
一个小娃娃,摔了一跤,
老爷爷扶她起来,连连说:
别哭啊,别哭啊!
一个老爷爷,摔了一跤,
小娃娃扶他起来,连连说:
别哭啊,别哭啊!
他们俩,都笑了!
忘记了谁是老爷爷,谁是小娃娃。
这是一首充满爱的教育且又童趣洋溢的儿童诗,诗的语言同样是口语化的。就音乐性而言,没有明显的韵脚,是不押韵的,句式参差,也没有相同的节拍,但即便作品中没有两个情景构成的句式反复,我们同样可以感受到它内在的韵律与节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