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儿童戏剧赏析的视角与方法
(一)理清人物关系和情节线索
儿童戏剧是叙事性作品,虽然与成人戏剧相比,它的人物关系比较简单,情节线索也不复杂,但仍然必须弄清剧中人物的关系和主要的情节线索。根据曹文轩的《草房子》改编的同名剧本中,最主要的角色是四年级的小学生桑桑,还有桑乔、杜小康等近十个重要角色。这些角色之间有同学关系,如桑桑和杜小康、陆鹤、纸月;有师生关系,如蒋一轮和桑桑;有朋友关系,如桑桑和秦大奶奶是忘年之交;有恋人关系,如蒋一轮和白雀;还有的角色之间是双重关系,桑乔既是桑桑的父亲,也是桑桑所在学校的剧本共有九幕,故事情节围绕着桑桑的生活展开,桑桑为了送秦大奶奶的鸭子回家而迟到,受到了父亲桑乔的惩罚;秦大奶奶赶着鸭子去教室送信给桑桑,这是白雀托桑梁转给老师蒋一轮的,桑桑欲帮两人反而烧掉信件引起火灾,再次与父亲发生冲突;大坝决口了,杜小康家货物被冲走,秦大奶奶为救纸月身亡,桑桑受到打击得了不知名的怪病,与父亲的冲突终于得到和解。
(二)发掘戏剧冲突
戏剧的情节是通过人物之间的冲突展开的,可以说,没有冲突就没有戏剧。与原作散文式的故事相比,音乐剧版的冲突更加集中。戏剧以桑桑与父亲桑乔之间的矛盾冲突贯穿始终,直到最后一幕因为桑桑生病才得到和解,其中还穿插了蒋一轮和白雀的爱情悲剧。由于戏剧受表演时间、空间的限制较多,对小说中的情节进行了改编,如原作中社小康的父亲是因生病导致家道中落,杜小康不得不和父亲一起去放鸭子,秦大奶奶为了救一个不知名的女孩子而亡故。剧中为了简化人物关系和剧情,改为大坝决口了,杜小康家的货物被冲走,秦大奶奶为救纸月不幸身亡,这样的设置虽然使内容含蕴不及小说丰赠,但是戏剧矛盾更突出、集中,更具可看性。
(三)赏析人物形象
儿童戏剧文学中人物形象的个性都很鲜明,多数形象属于“扁平人物”,即只是为了“表现一个简单的意念或特性”的人物。如《马兰花》中大兰和小兰,她们俩虽然长得差不多,但是个性却有天壤之别一大兰好吃懒做、心肠歹毒,小兰勤劳善良、孝顺懂事。扁平人物有两大长处,一是容易辨认,二是容易记忆。年长日久,很多观众或许已经不记得戏剧的情节,但是这些人物形象却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儿童戏剧中也有一些性格层次比较丰富的人物形象。音乐剧《草房子》中的桑桑是一个非常淘气的孩子,他白天趴在课桌上睡大觉,晚上躺在床上看连环画。更出格的是,他曾经撕了家里的帐子当渔网,把铁锅卖了买鸽子,把碗柜锯了给鸽子安家。他和同学嬉闹时,抢了秃头陆鹤的帽子,还声称“我想研究一下你头顶不长毛的原因”,他在替蒋一轮和白雀传消息时总是记不住要讲的话,还扯着嗓门大喊:
姐姐十五我十六,妈生姐组我熬测,
爸爸睡在摇篮里,肚子饿得嗽哭,
哄了姐姐又哄爸,累得自己好辛苦
记得外公要外婆,我在轿前放爆竹,
这段颠倒歌把桑桑活泼调皮的性格展露无遗,但是桑桑也有重感情、善良的一面非常关心孤寡老人秦大奶奶,帮她送鸭子回家,秦大奶奶去世后,他也受到很大的打电他对朋友也很讲义气,当好明友小康一人起火灾事故的责任时,他却冲上去问杜小康,你这样算什么”,他还对纸月怀有单纯美好的情感,希望能陪着她一起长大,过对人物性格多层次的刻画,桑桑这个形象立体地呈现出来,他的海气顽皮和善良单都将成为读者的美好回忆。
(四)归纳戏剧主题
主题指作者通过文章的全部材料和表现形式所表达出的基本思想。儿童戏剧的主题一般非常鲜明,如《春雨沙沙》是一部以歌颂山村小学教师和展现山区孩子渴求文化并自强不息为主题的儿童戏剧。在绝大多数的儿童戏剧中,主题多倾问于教育和观念的传达,这是由戏剧的功能所决定的,但也因此出现了戏剧的主题简单化的情况。近年来,儿童戏剧的主题也不断地拓展,如反映儿童与自然主题的《褐马鸡与少年》《纳西小子》等,《草房子》虽然也描绘了校园生活,但是它的主题却独树一帜。它以一种舒缓、放松的笔调书写了诗意的童年状态,尽管桑桑非常淘气,但是剧本并没有沿着如何教育他、改造他的老调子走下去,而是尽力描自然美、人情美,通过艺术的感染力自然地达成为儿童精神成长保驾护航的宏大主题。
(五)品味语言风格
老舍曾在《儿童剧的语言》一文中说:“儿童剧的语言不容易写好:既要简明易懂,又要用字不多,还要生动活泼,很不好办。”由于儿童观众的特殊性,儿童戏剧文学的语言除了具有以上能适合舞台演出的特点外,还要具有儿童的特点,必须与儿童的接受能力相适应。
很多著名的剧作家都在创作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如张天翼的诙谐幽默,包蕾的简洁清新,刘厚明的自然生动,都是值得品味再三的。老舍的剧作表现了他亦庄亦谐的语言风格,如儿童话剧《宝船》,王小二去见皇上的一段戏,场面是皇宫,人物是皇帝,本来应该严肃庄重,但是皇帝却像孩子一样一边玩宝船,一边拿了一个鸡蛋在脑门上碰破了吃。王小二进殿后,皇帝因他没有下跪要把他杀掉,王小二却不慌不忙地回答:“你派人去请大夫,大夫来了,谁该给谁磕头啊?”结果皇上被问得目瞪口呆。这段戏中,皇上的昏庸无能与色厉内荏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儿童戏剧作品赏析案例
(一)张天翼童话剧《大灰狼》赏析
《大灰狼》取材于民间广为流传、家喻户晓的“狼外婆”故事。这类题材的作品在民间文学、儿重文学中甚多,但素来在创作上善于出新的张天翼却将这传统故事大胆翻新,处理得有声有色,并以生动活泼的戏剧手段搬上了舞台。
剧作主要由两个场次构成。讲述的是山谷里的大灰狼听说小姑娘三妞的姥姥三天后要来的消息,向多嘴的喜鹊探听出三妞的住处,便乘三妞妈妈不在家、大妞也去外面采梅子时钻进了屋子,想把三妞吃掉。大姐回来很快识破狼的面目,机智地把两个妹妹带到屋外,又用计稳住大灰狼,以打好活套的绳索套住它的手,并让二妞三姐假装打雷闪电把它吓进柜子锁上,大灰狼终于被三姐妹活捉。
这出童话剧的观赏对象是幼儿和低年级小学生。张天翼具有强烈的观众意识,对于戏剧冲突、戏剧情境的设置,人物形象的刻画,以至对话语言,都紧扣低龄儿童的年龄特征和审美心理,全剧处处洋溢着浓郁的儿童情趣。
1.简洁明朗,富于游戏色彩的戏剧冲突
戏剧冲突是戏剧文学的轴心,即所谓“没有冲突就没有戏剧”。然而幼儿思维单纯认识与判断事物的能力不高,错综复杂的矛盾会超越小观众的接受能力。张天翼熟知幼儿的特点,他把《大灰狼》的戏剧冲突设置得格外简洁明朗,剧中的大灰狼狡點,凶恶掉三妞,自然是“坏”的代表,与纯真、弱小但有智慧的三姐妹形成强烈的对,双方冲突、斗争的性质一目了然,年幼的观众很快就能把自己的情感集中地投注于其中。但简明并非单一,张天翼在展开冲突的过程中,接连运用悬念,制造出丰富多更动人心弦的戏剧效果,使剧情紧张、惊险,让孩子们的心自始至终跟随着剧情的起跳动,例如第一场中,大灰狼用套间、激将的诡计向喜鹊探听三姐的住处,这立即引小视众对三妞命运的牵挂情绪,他们巴望多嘴的鸟儿守口如瓶,又急于追寻大灰狼的第二场中,大灰狼假扮姥姥钻进三妞的家,哄骗三姐来和他“一会儿”,三妞意欣然同意,这更使小观众的心高悬;继而是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幕:大姐回来已识破的面日,可三翅还要去陪给她蜜半吃的“能,一声我来了”抽身走此时小观众真是紧张到极点,更希望尽快知晓故事的结局。
对于戏剧冲突的解决,也完全切合幼儿的是非观念和认识特点。大妞她们正是从大灰狼老绷着的不高兴的脸、以为姐妹们帮王大婶补衣服是为了得到钱或是要吃她家的羊生等等,看明白这是一条“坏”的大灰狼,因为它的言行一点也不像她们那“总是高高兴兴”“关心别人、爱帮助别人”的姥姥,她们豁然醒悟,决心要制服这条坏狼。
《大灰狼》的戏剧冲突还具有浓重的游戏性。说的虽是狼要吃孩子,但剧中并没有真的你死我活的拼斗,更无使人心悸的恐怖场面,全剧颇似幼儿常常玩的“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时时有惊无险,而且,全剧充满游戏性的语言和场景。如第二场写三姐妹与大灰狼的周旋与较量:为了看清大灰狼的面目,二妞把酸梅扔给它吃,狼把第一颗梅子塞到嘴里,又伸手去接第二颗,这连续的伸接实是幼儿的游戏动作;三姐妹跑到屋外,合力拉住门环不让大灰狼出来,而狼却要把门打开,这边门刚给拽开一线,那边又拼命一拉把它关严,“这么一开一关,一开一关,大门给拽得嘎嘎地响着”,这自然与成人关系生死的决斗格格不入,但却为喜爱嬉戏的幼儿所欣赏。张天翼正是用这些渗透了游戏色彩的动作、场景,将戏剧冲突,也将小观众的情绪推到了高潮。
2.个性鲜明,充满童趣的人物形象
张天翼向以写人著称,曾塑造众多既有共性,又有个性的儿童形象,在这部专为幼儿创作的戏剧中,他的这种才华同样熠熠生辉。此剧出场七个人物,除对“妈妈”一笔带过,大灰狼、三姐妹、喜鹊甲乙等形象都刻画得生动传神。大灰狼是剧本的主角,对这个反面形象,张天翼在保留传统题材中狼假扮外婆去吃孩子这一凶残、奸诈特征的基础上,通过自己的艺术创造,大大丰富了这一形象。他笔下的大灰狼,既凶残又怯懦,既狡诈又愚蠢,还有那么一点滑稽和赖皮。交织在一起的多重性特征远远超越了民间故事的原型。比如,他一出场就东张西望,疑神疑鬼,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吓一跳,觉得谁都和他作对,“真得处处提防!”展现出他谨小慎微的心理。第二场写他去吃三妞,没想到二妞也在屋里,便自言自语:“糟糕,我可没想到她还有一个姐姐在家里。”还有最后他一听闪电打雷就惊慌失措、到处躲藏的描摹,也都充分显示了他的胆小怯儒。这些刻画,作家显然是要告诉孩子,干坏事的人心地不正E,就一定心理阴暗,胆小怕事。自然,狼要吃人,这是难移的本性,这条狼一路饥肠辘辘,想尽一切阴谋诡计要达到春吃三妞的目的。他先是扬言要吃掉喜鹊们,要和鸟儿们斗一斗,可又不许人家飞,说什么鸟儿们长一对翅膀乘人不留神呼地飞掉是“一种可恶的坏习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喜鹊责难他偷吃王大婶家的羊羔,他狡辩:“这那得怪我的肚子,那一天,我肚子怪可怜的;什么都不想吃,就只想吃羊盖,在三姐家,他还要教给姐妹们:给王大婶补衣服,得要她的俩羊羔,“王大婶要是不给,那我就把羊盖一抓起来就走一一反正王大眼睛不好,等她瞧见了,我可已经跑远了”足见其赖皮的思想行径。但大灰狼又很愚蠢,为了贪吃酸梅,他暴露了自己的狼胞;听大说三妞要和他玩拔河游戏,认为吃三妞的机会来了,立即拿起了打着活套的绳子,结果被套住两只手……大灰狼就是这样一个既可恶又可笑的角色,张天翼对他的不一般化的刻画,使幼儿感到生动有趣,完全符合他们的审美心理个小姐妹也写得各具个性;三组天真无邪,二钮聪颖勇敢,大组则沉着机智。张天翼善于在剧情的推进中去展示人物性格。剧中,三妞是大灰狼攫取的目标,对此三并不自知,因此狼来敲门,她一听是姥姥,还带着她爱吃的蜜枣,便几番不顾二姐的阻拦,终于把门打开;大灰狼投年幼孩子所好,问谁干净便来和他躺一会儿,三妞又连声说“我干净,我于净,我刚洗了手”,正是情势越危急,三组天真、幼稚、单纯的性格特征越凸现。
二姐与大妞的个性也是在她们与大灰狼的周旋中展现的。“姥姥”敲门,二妞不断盘问;“姥姥”进屋,二妞一见那副奇怪模样,连忙护住三妞,始终用身子挡住三妞三妞不肯出去,她又机灵地想出刚才和三妞玩的“李老伯带徒弟”游戏中的语言,叫“徒弟,去,去!”这些都显示出二妞的懂事、聪慧。作为大姐的大妞,一回家就一边防护着两个妹妹,一边研究那个“古怪客人”,并且连续套问大灰狼,使他暴露出真面目然后又接连设计,终于把大灰狼锁进了柜中。足见其沉着、机智和勇敢。
3.性格化、动作化、幼儿口语化的语言
张天翼曾说:“我曾经记过一些生活、人物笔记,记我所看到、听到的孩子们的些活动、谈话,包括他们活动、谈话时特有的动作、语言、神情和声调等等。”《大灰狼》活泼生动的戏剧语言,正得益于作家对孩子生活的深入了解张天翼的文学语言,一向以幽默、风趣著称,在《大灰狼》这出童话剧中,他把这风格与幼儿的口语特点相融合。试看大灰狼上场后的一段独白:
真得处处提防!谁都对我不怀好意。连我自己的肚子都不跟我好了。只要我唾下,我的肚子就“咕咕咕”地叫,把我吵醒。我对它还是挺和气的,我问“肚咋(za)肚咋,你闹什么?”我肚子就说:“哼,还问哩!你不摸摸,看我瘪成个什么样儿!我要吃羊,没羊。我要吃牛,没牛。跟你当肚子可真倒了相:还不如去眼小耗子当肚子哩。”
真是高度的性格化、动作化。然而,其中所用语汇、句式、口吻、腔调都完全体现了幼儿说话的特点,活泼明快之中充满诙谐与幽默,一望而知是张天翼的特色。
《大灰狼》可谓幼儿童话剧的典范之作,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宝贵的经验,在清丽明朗的天空下,作者挥动着五彩神笔描绘最美的诗篇,抒发最纯洁的感情,献给孩子们。
(二)包蕾童话剧《我知道》赏析
一生辛勤耕耘于儿童文学园地的包蕾是一位很有才华,极富个性的作家。包雷的幼儿文学作品浅显、活泼,情真意美、慈爱温馨。包蕾自己并无子女,却热爱孩子,一生何孩子们接触并一起生活。他说:“我们给幼儿写东酒,要注意年龄。我们所写的语字要朗朗上口,容易学,容易懂。”包蕾对幼儿的这种爱心,时时体现于他的作品中。
《我知道》写一只活泼聪明的小兔子由于很快就学会了拨土打洞、挖树根、扫树叶,粳自以为对世界上什么事都懂得了,常常未听完妈妈和别大的话便嚷着“这个……我知道……我知道……”。结果在妈妈生病他独自去觅食时,先后把山羊公公和小松鼠当成典,成笑柄,而真正与狼相遇时却认不得,险些被狼吃掉,故事简洁,题旨明朗,运用反复手法渲染情节,把小兔子天真幼雅而又自以为是的性格表现得生动鲜明,孩子们很快即能领悟其含义,那些聪明而又任性的小朋友更会从中受到启发。童话的立意是批评教育,但通篇没有一句教训的语言;故事情节主要是小兔子遇狼环生的险象,却没有可师的情景,而是充满欢快诙谐的气氛,就连小兔子与狼的对话也柔和有趣:
那野兽可正是个狼,他看见小兔子呆呆地站着,就轻轻走过来,一边还招呼着:小兔子,别怕,过来呀!”小兔子退后几步,轻轻地问:“你是狼吗?”
狼一听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你还没看见过狼,怪不得,怪不得!”狼笑得那么可怕,小兔子的腿都软了!
叶圣陶就曾著文反对给幼儿讲的故事含有神怪和教训的质素,更反对以魔王怎样可怕、爱吃小孩去恫吓孩子,认为这样做“在教育上是一个愚笨寡效的法子,在文艺上更是一种不高明的手段”。包蕾不愧是位高明的艺术家,他深谱此中三昧,在写到老兔奶奶救了小兔子之后,他将故事这样收束:
老兔奶奶说:“你知道我昨天怎样救了你吗?”
小免子摇摇头说:“不知道!”老兔奶奶说:“这会你该知道狼是什么样子了吧?”
小兔子又摇摇头说:“不知道!”
老兔奶奶笑了,她说:“怎么今天你都不知道了呢?”
小兔子含着眼泪说:“我吓昏了!”
这几句对话实在精彩,其中并无常有的长者的责备,也没有习见的如何汲取教训的提醒,老兔奶奶的几句问话意味深长却又无比亲切,小兔子连连的“不知道”的回答与他平日惯说的口头禅“我知道”形成强烈反差,使人忍俊不禁。包蕾不动声色地把教诲融于温馨的幽默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