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节选自《秋水》。《秋水》全篇论证万物大小、是非的无限相对性和人生贵贱、荣辱的极端无常性，旨在要人去伪存真，顺应自然，不为追求名利、富贵等而伤害自然本性。 全文由河伯和海若的七组对话组成。

本文所选的是双方第一次问答中河伯的说话部分。主要说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论证了所谓“大”的相对性和无限性。

秋水时至 ，百川灌河①；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②，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③。以天下之美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④ ，不见水端⑤。于是河伯始旋其面目⑥，望洋向若而叹曰⑦

①时：按时。川：溪水。河：黄河。

②泾：通。泾流：等于说无阻的水流。涘：岸。渚：水中小块陆地。辩：通“辨”。

③焉：语气词。河伯：河神。相传姓冯。欣然：高兴的样子。

④东面：面朝东。

⑤端：尽头。

⑥旋：转。面目：在这里是偏义复词，特指其面。

⑦望洋：连绵词。仰视的样子。

“野语有之曰①‘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② ，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③ ，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④ ，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⑤ ，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⑥ 。”

①野语：俗语。民间的说法。

②道：道理。百：极言其多。若：比得上。

③少、轻：意动用法。认为少、认为轻。

④睹：看。穷：尽。

⑤殆：危险。

⑥长：长久。见笑：被笑。大方之家：指有很高修养或技艺高超的人。

相关知识引申：

一、渚

《尔雅·释水》：“水中可居者曰洲，小洲曰陼（或作渚），小渚曰沚，小沚曰坻，人所为为潏。”

此外，渚还有水边之义：《国语•越语下》：“鼋龜鱼鳖之与处，而蛙黾之与之同渚。”韦昭注：“水边亦曰渚。” 《楚辞•九歌•湘君》：“鼂骋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王逸注：“渚，水涯也。”

二、古汉语中“以……为”的几种常见用法

认为：“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

把……当作、用来：“山多林木，民以板为室屋。”

凭借……成为：“孟子亦以大儒为诸侯师。”

三、偏义复词

偏义复词：有一些并列复合词以一个语素的原来意义作为复合词的意义，另一个语素只作为陪衬，这种复合词叫做偏义复词。 早在三国时期，王肃就发现了这种现象。《左传·昭公十三年》“郑伯男也。”王肃谓：“郑，伯爵，而连男言之，足句辞也。”

清代的俞樾将这种现象总结为“因此及彼”。他说：“古人之文省者极省，繁者极繁。省则有举此见彼者矣，繁则有因此及彼者矣。《日知录》曰：‘得失，失也。《史记·刺客传》：多人不能无生得失。利害，害也。《史记·吴王濞传》：擅兵而别，多它利害。缓急，急也。《史记·仓公传》：缓急无可使者。’此皆因此及彼之辞，古书往往有之。《礼记·文王世子》：养老幼于东序，因老而及幼，非谓养老兼养幼也。《玉藻》：大夫不得造车马，因车而及马，非谓造车兼造马也。”

拓展：海若对的回答：

北海若曰：“井鼃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今尔出于崖涘，观于大海，乃知尔丑，尔将可与语大理矣。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气于阴阳，吾在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仓乎？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人卒九州岛，谷食之所生，舟车之所通，人处一焉；此其比万物也，不似豪末之在于马体乎？五帝之所连，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忧，任士之所劳，尽此矣！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之以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