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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尔泰:《路易十四时代》,吴模信等译,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107-112页。

    谋取佛兰德尔的时机不久就出现在寻求这一时机的法国国王面前。他的岳父菲利浦四世去世(1665)。菲利浦的元配路易十三的姊妹生了玛丽—泰蕾丝公主,公主嫁给她的表兄弟路易十四。由于这件婚姻,西班牙君主国终于落到它的宿敌波旁家族手中。菲利浦和他的第二个妻子奥地利的玛丽—安娜结婚后,生了查理二世。查理二世是王位继承人,幼年体弱多病。他兄弟三人,两人夭亡,只剩下他一人。路易十四声称,佛兰德尔、布拉邦特和弗朗什—孔泰等西班牙省份,根据它们的法律解释,都应该归他妻子所有,尽管他的妻子曾经宣布放弃这些权利。如果国王之间的诉讼案能够由对此秉公行事的法庭根据国际法判决,路易十四能否胜诉,大有疑问。

    路易十四要枢密院和一些神学家审查他在这方面的权利。神学家们认为,他的这些权利无可争议。但是,枢密院和菲利浦的遗孀的忏悔师却觉得这些权利毫无根据。菲利浦的遗孀也有无法驳倒的理由,即卡尔五世制订的法律对此有明文规定。然而,卡尔五世的法律法国宫廷从不遵守。
    法国国王的枢密院的借口之一是,法国王后应得的嫁妆五十万埃居分文未付。但是,人们却已忘记,亨利四世的女儿的嫁妆也同样如此。法国和西班牙先是大打笔墨官司。银行家进行的计算和律师列举的理由在官方文书中,都摆了出来。但是只有国家利益这个理由,人们才听得入耳。这个理由却是非同一般。路易十四行将进攻一个他本应理所当然加以保护的孩子,因为他娶了这个孩子的姊妹。他怎能相信,被人视为奥地利家族首领的德意志皇帝利奥波德,会听任他压迫这个家族,并在佛兰德尔扩张疆土呢?谁会相信,德意志皇帝和法国国王已经存心瓜分从这个西班牙国王、年轻的奥地利的查理那里缴获的战利品呢?在托尔西侯爵的回忆录中,这个令人伤心的真相确有蛛丝马迹可寻。但是,对这些蛛丝马迹很少有人加以剖析。时间终于使这个秘密真相大白。它证明:在国王之间,强者的方便和权利,取代了正义公道,特别当这种正义公道显得可疑时,情况更是如此。
    西班牙国王查理二世的弟兄全都死去。查理自己也体弱多病。路易十四和利奥波德在查理孩提时代,就已经缔结了一项瓜分条约,这条约和他们在查理死后就着手缔结的条约大同小异。根据这项目前保存于罗浮宫的条约,利奥波德应让路易十四拥有佛兰德尔,其条件为,一俟查理死去,西班牙就转入德意志皇帝的统治之下。谈成这笔奇怪的交易是否花了金钱,条约本身未加说明。在为数如此之多的条约中,这个主要的条款通常都秘而不宣。
    利奥波德刚签署了这个外交文书就后悔起来。他要求至少做到:不让任何宫廷了解这一条约的内容;不按照惯例制成副本;应当存留的唯一的一份条约收藏在一只小金属箱内,一把钥匙由德意志帝国皇帝保存,另一把存放法国国王处。箱子则交给佛罗伦萨大公保存。德意志皇帝为此把箱子交到法国驻维也纳大使手里。法国国王派遣十六名侍卫去维也纳城边护送运送这只箱子的信使,因他怕皇帝会改变主意,派人中途拦劫信使。箱子被运到凡尔赛,而不是佛罗伦萨。这件事就令人怀疑利奥波德已经接受钱财,既然他不敢为此事抱怨叫苦。
    德意志皇帝听任西班牙国王受人掠夺的情况是这样。
    法国国王向佛兰德尔进军,稳操胜券。他一如既往,仗势多于讲理(1667年)。他亲自率领三万五千人马。另一支八千人的部队被派往敦刻尔克。第三支四千人的部队派往卢森堡。蒂雷纳在国王麾下指挥这支大军。柯尔伯已使国库财源倍增,可供作战开支。新任国防大臣卢瓦已经进行大规模战备。各类仓库、兵站布设边境沿线上。卢瓦第一个提出这种有益的办法。由于过去国家十分衰弱,以至在这以前用兵站提供军队给养的办法还难以付诸实施。无论国王要包围什么地方,无论他下令军队向哪里进攻,各类救授物资早已齐备,军队宿营地点早已标好,行军路线早已确定。国防大臣为人坚定严峻,军纪日益严明。军纪严明又使全体军官严守岗位,克尽厥职。军队的偶像——年轻的国王——亲临部队,使这种艰巨的职责变得容易而珍贵。从那时起,军人的衔级开始成为一种权利,大大优于家庭出身。受人重视的是劳绩战功,而不是祖宗门第。这种情况过去几乎从未有过。出身微贱的军官因而大受鼓舞,而出身高贵的军官也并不因此而叫苦抱怨。自从枪骑兵被认为无用以来,战争的重担就落在步兵肩上。步兵分享骑兵获得的奖赏。政府的新准则激起新的勇气。
    国王置身于一位统帅和一位首相之间。他们同样精明能干,彼此猜疑妒忌,但是为国王效劳却更加勤勉忠诚。国王率领欧洲最精锐之师,后来又与葡萄牙结成联盟。他以这种种优越条件,进攻一个已遭毁灭和分裂的王国的一个设防很差的省份。而和他打交道的,只是他的岳母——一个弱小的、受一个耶稣会教士操纵的女人。她的政府受人轻蔑,极为不幸,使西班牙君主国毫无防务可言。西班牙缺乏的,法国无不具备。
    当时攻城的技术不象今天这样完善,因为那时巩固城防和坚守要塞的技术更被人忽视。西[班牙] 属佛兰德尔边境,几乎既无防御工事,又无守备部队。
    路易十四只需在边境出现,边境城市就纷纷落入法国手中。他进入夏勒鲁瓦如同进入巴黎一样(1667 年6 月)。阿特、图尔内于两天内相继攻克。菲尔纳、阿尔芒蒂埃尔和库特雷等城市坚持的时间也不稍长。路易十四走下杜埃城下的战壕中。这个城市于次日投降(1667 年7 月6 日)。里尔是这些地方最繁荣的城市,有守军六千人,是唯一设防强固的城市,于围城九天之后投降(8 月27 日)。西班牙用于抵抗这支胜利之师的只有八千人。此外,这支八千人的小军队的后卫,被后来成为克雷基元帅的侯爵粉碎(8 月31日)。西班牙的残余卫队藏在布鲁塞尔和蒙斯城下,法国国王因此不战而胜。
    这次战役进行期间,国家十分富足,胜利取得轻而易举,作战好象是宫廷旅行。军纪不断加强之时,佳肴美酒、豪华奢侈、娱乐消遣都传入军队。军官完成任务更加准确及时、使用的器材装备更加精良讲究。蒂雷纳元帅作战时,军中长期以来只有铁制盘碟。千米埃尔元帅于1657 年包围阿拉斯时,第一个在战壕中由人用银制餐具侍膳。他还使士兵在战斗中吃到炖肉和甜食。在1667 年的这次战役中,年轻的国王喜欢阔绰。他在作战疲惫和辛劳时,大事炫耀宫廷的阔绰豪华。于是大家都在佳肴美馔、衣著穿戴以及车马随从等方面自炫豪华奢侈,大方雅致。这种豪奢之风既确切标志大国富有,也往往导致小国衰败。然而这个时代的豪华奢侈,与后来人们见到的相比,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国王和将军、大臣都骑马前往参加军队聚会。而今天没有一个骑兵军官或将官的秘书不是乘坐装有玻璃和弹簧的驿站马车作这样的旅行。这种旅行比当时在巴黎从一个地区到另一个地区去访问亲友还方便安全得多。
    军官生活的讲究当时并不妨碍他们头顶钢盔、身披铠甲在战壕中作战。国王以身作则。他也这样装束,来到杜埃和里尔城下的战壕。这种明智的做法,使不止一个大人物得以保全性命。但是后来一些并不壮实,很有才能,也很娇弱的青年却对这种作法过分轻视忽略。他们似乎惧怕疲劳甚于惧怕危险。
    法军攻城略地这样迅速,使布鲁塞尔全城人心惶惶。市民把家俱衣物搬往安特卫普。攻占佛兰德尔将成为一次战役的成果。当时法国国王只缺乏足够的军队,用来防卫准备向他开门投降的要塞。卢瓦向国王进言献策,劝他在已经攻下的城市中布署大量守备部队,并修筑防御工事。在十七世纪为了为路易十四效劳而涌现的伟大人物和天才之一的沃邦被责成修建这些防御工事。他按照新法修建。这种方法今天已经成为优秀工程师遵循的准则。要塞上除了几乎与田野平齐的工事之外,再也看不见别的保护物,这使人们都感到惊奇。高大雄伟、外观吓人的防御工事,更有遭受炮兵轰击之险。沃邦愈使这种工事贴近地面,这种工事就愈无被攻占之虞。他根据这些原则修筑里尔的城堡(1668 年)。法国过去从来没有把管理城市与管理堡垒分开。开创这种分管的先例对沃邦有利。他担任一座城堡的首任要塞司令。大家还能看到,在罗浮宫的画廊里展出的模型图中的第一幅,就是里尔的防御工事的模型图。
    法国国王匆匆忙忙赶来,享受百姓的欢呼,宠臣和情妇的顶礼膜拜以及他在宫廷中举行的欢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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