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词语含义不同:
在一种语言中认为是一类东西,用一个词表示,另一种语言却认为是两类或更多类,用两个以上的词表示,这不是修辞问题,而是所指实物不同。在这种问题上用词不当,那就不仅是呆板,而是可以使人误解了。
在英语中, 一词多义现象 (polysemy) 即是英语中的一个词可与汉语中多个词对应。英语单词的词义比较灵活,这种现象也就比较常见。如 set 一词有 200 多条词义。一般的词也有四五个或十个以上的词义。如: head ,除解释 “ 头 ” 外,还有 the head of state( 一国之首脑 ) ; the head of a river( 河之源头 ) ; come to a head( 到了考虑的地步 ) ; the head of cattle(10 头牛 ) 等。再 如,英语中的动词 carry 的基本意思是 “moving something from one place to another” ,但在汉语中, carry 所描述的动作被不同的动词指代,如:挑 (to carry something with a pole) 、运 (to carry something from one place to another with ship, truck , etc . ) 、背 (to carry something on one's back) 、扛 (to carry something on one's shoulder) 等等。
而汉语词汇也可对应翻译多个不同的英语,如下列几句中的 “ 介绍 ” 一词的翻译。 (1) 他把我介绍给他的父母。 (He introduced me to his parents.) (2) 服务员介绍菜单上最美味的佳肴是炸鸡。 (The waiter recommended fried chicken as the best dish on the menu.) (3) 请你介绍一下经验好吗 ?(Would you pass on your experience?) (4) 市、县官员向他介绍了它们的机构对塌方事件进行联合调查的进展情况。 (He was briefed by city and country officials on the progress of the joint investigation by their agencies into the cave-in . ) 因此,多义词的具体的意义,只有联系上下文才能确定。如果脱离上下文,孤立地译一个词就很难确切地表达该词的真正含义。
比如, Mr . Hutton held open the gate that led from the garden into the drive ; Miss Spence's car was standing by the front door . (Aldous Huxley , the Gioccnda Smile )
( 译文 ) 赫顿先生打开由花园通向车道的栅栏门;斯彭斯小姐的汽车就停在前门。
“前门 ” 对 front door ,初看似乎没有问题。但是联系实际情况考虑一下,却不免模糊起来。这里所提到的英国乡绅住宅,一般格局是宅旁有花园,宅前有车道,车道前头是大门。汽车究竟停在哪里呢 ? 汉语在这个情况下说“前门”,就可以使人想到这个大门。或者至少有两个可能性,但是原文很明确,只有一个可能性。
问题就出在“门”和 door / gate 的不同含义上。我们初学英语的时候,都是 gate= 大门或栅栏门,至今有些英汉词典还是这样解释;实际上 gate 与 door 的区别不在大小,也不在什么材料,而在于建筑位置。房门、屋门这样成为房屋的一部分的,叫做 door ,而在房屋建筑以外的围墙、栅栏上开的门,就是 gate 。
因此,北京站或北京饭店 “ 大门”很大,也仍是 door 而不是 gate 。同样,上例中的 front door ,就是指住宅的前门,而不是指车道前面的“前门”,所以,用以指示汽车的停车方位,不提“停在前门”,而说“停在宅前”,倒反而准确一些。
这类性质的分歧表现为语言上的空白,往往造成表达中的难题,没法把话说清。例如,在我们眼中,兔子就是兔子,可是英语偏要分 hare 和 rabbit 。字典上一般都把 hare 译为“野兔”,也算是抓住了一个特点,因为 hare 确是野生动物,而 rabbit 有些已经养驯。但是,实际上家野不是主要的区分,所以遇到某些文章就不好办了,例如:
They hunted not foxes nor hares , but rabbits , using a pack of about thirty black and fawn--coloured pugs …. (Aldous Huxlev , Crome Yellcw )
假如把 hares 译成“野兔”,那么接下去势必要将 rabbits 译成“家兔”,可是骑马带狗去打猎,却是打些家兔,岂非笑话 ?
如果从这个矛盾可以勉强用体型大、小的区别来解决,那么下面这一段涉及 rat 和 mouse 的文字中,问题就更不好办了:
( 译文 ) 美国科学家们去年把大鼠的基因输入小鼠体内,创造了形体大的小鼠,从而成功地创造了新的物种。
什么是“形体大的小鼠” ? 这已经是十分费解了,而为什么小鼠的形体变大之后就成了“新的物种” ? 这些问题都不免使汉语读者感到如堕五里雾中。译者面前的问题也确是难办:汉语的概念早已固定,明确地把大大小小的老鼠都叫做老鼠 ( “耗子”、“老虫”之类不过是方言变化 ) ,怎样才能用汉语说清这个“物种”变化呢?
但是,不管怎么困难,总不能用一些表面“对等”的词应付了事,使读者看来不知所云。关键的一点,是译者自己首先得弄清原文把一类东西看成两类是根据什么标准,也就是弄清两种语言划分词义的差别何在,然后再想方设法交代清楚。像这类科学性的文字,也许可以请教专家,借用学名加以解决,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加注说明其中原委。
另外,词的对应关系还存在一种交错现象。汉语的“围墙”可指砖砌、石垒、木板钉的,甚至篱笆抹上泥也叫“篱笆墙”。这就包括了英语称为 wall 和 fence 的东西,因为英语只把砖砌石垒的叫 wall, 木板钉的和其他轻便材料修的都叫 fence 。反过来说,英语 fence 这个词的概念,并不限于“英汉词典中所列的“篱笆”和“栅栏”,还包括某些类型的“围墙”。所以,不能看见“围墙”都译 wall, 也不能遇到 fence 都说成“篱笆”。许多常用词汇都有这种交错的对应情况。英语 pen 的概念比汉语“钢笔”大,包括圆珠笔,可是汉语“笔”的概念又比英语 pen 和 pencil 这两个词的概念加起来还广,因为“笔”自然包括毛笔和画笔,可是这两种东西在英语中一个是 writing brush ,另一个有可能是 paint brush ,都属于 brush 的范围。换句话说 , pen 译“钢笔”不一定对,“笔”译什么更需要研究上下文。
英、汉语计数办法的分歧,反映在具体词语上也是这么一种交错关系。 Thousand 可以是“千”,也可以是“万”;“万”可以是多少个 thousand ,也可以是多少个 million ; million 又可以是百万,也可以是几亿,等等,反复交叉。与此类似的,是关于年、月、星期之类时间的说法。以说话时为星期三为例,“下星期一 ” 是 next Monday ,可是“下星期四”却不是 next Thursday ,而是 Thursday week 。 Last Saturday 是上星期六,可是 last Monday 却是“本星期一”。这都是因为英语中 last 、 next 等概念和汉语“上”、“下”、“本”概念是交错的。《毛泽东选集》英译本第一版译者就是忽视了这种交错关系,把《纪念白求恩》中的“去年春上”到延安译为“ last spring", 就把时间错了一年,在再版时才纠正。毛主席说话时是 1939 年 12 月,“去年春上”就是 1938 年春天,可是 last spring 却是 1939 年春天了。
由此可见,这种交错关系比一般人所意识到的普遍得多,如不注意弄清,连最有经验的译者也会出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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