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肯定人在历史中的主体性。康德不仅是牛顿的崇拜者,同时又是卢梭的追随者。他曾说:“卢梭是另一位牛顿。牛顿完成了外界自然的科学,卢梭完成了人的内在宇宙的科学。正如牛顿揭示了外在世界的秩序和规律一样,卢梭则发现了人的内在本性。” 卢梭的历史观中对人的界说,无疑给康德以很大的启示。康德由此延伸出“自然是上帝的作品,而历史是人的作品”这一结论。肯定历史是人的作品,就是肯定人在历史中的主体性和目的性设定。在康德看来,人既是自然的人,与其它动物一样受制于自然规律;另一方面,人又是社会的人,与动物不同的是,人有目的,有创造新生活的欲望和能力。更重要的是,人有文化。这样,人就能“在他确定的目的上,不依靠自然,能一般按照他的自由目的的各准则适用自然作为一种手段。” 在康德那里,大自然要求于人类的,恰好是大自然本身所不能现成地提供给人类的东西。大自然只赋予人以理性(包括自由),然后便由人的理性去完成大自然所不能自行成就的任务,历史不是一种神圣的指令的体现,而是一幕理性自由的历史,人是创造世界的最终目的。历史进程中的灾难和牺牲也是人自身必须负责的。由此可见,康德关于人的思考与中世纪的上帝史观和近代机械决定论的历史观是大为不同的。人不再仅是自然的工具,而且还是自然的目的。因此,在历史中,人既有受动性的一面,也有主动性的一面。原因就在于,人既是动物,又不是动物;人既服从自然,又拥有选择上的自由。
由上观之,康德以其透彻的思考。独到的见解,和渊博的学识,以深邃的批判的目光审视了前人的学说,天才地提出了许多真知灼见,如关于世界历史过程的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相统一的思想;强调人类历史不断进步的思想,关于人类历史是在对抗(矛盾)中前进的思想;关于人既是目的,又是历史工具的思想;关于恶在历史发展中起积极推动作用的思想等等。这些思想不仅是对启蒙运动的系统陈述,又为思辨历史哲学指点迷津,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的是谢林、费希特、黑格尔等一长串的近、现代思想家。正如原苏联文艺理论家戈洛索夫克尔曾形象指出:“在哲学这条道路上,一个思想家不管他是来自何方和走向何处,他都必定通过座一座桥梁,这座桥梁的名字叫康德。” 此言道出了康德之历史哲学思想的重要价值。在康德那里,使历史哲学得到有力推进和伟大的发展。同时,和一切旧时代的历史理论一样,康德的历史哲学也没有能避免两个根本性的缺陷。第一,他不能正确理解历史的物质基础,从而也就不可能揭示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性及其与物质生产发展的联系。他在论证历史发展的规律性的同时,却又把社会发展的规律同自然发展中的生物过程混为一谈。虽然强调了人的自由,但实际凸显的还是自然的因果律。第二,他不能正确认识只有人民群众的实践活动才是历史的创造力;于是他把历史的发展单纯归结为理性原则自我实现的过程。现实世界的生命便为思辨的先验图式所吞噬,人的现实的生存便为理性观念的专制所抽空。披着世界公民的永恒的普遍理性这件外衣的,归根结底只不过是18 世纪末德国中产阶级市民的悟性。尽管如此,康德在历史哲学上的不朽地位仍是不可动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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