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历史的作用,勒鲁瓦显然是接受了西塞罗的观点,认为历史具有垂鉴作用,是人类行为实例的宝库,“过去的知识和记忆是当代的教诲,未来的警示”。 勒鲁瓦不仅把历史作为一门知识,更重要的是他将历史作为探究人类文化的一种方法。他曾经在关于宗教问题的小册子中叙述了宗教改革的历史过程,在柏拉图《斐多篇》译本序中概述了古代哲学的历史,还在亚里士多德《政治学》译本序中概括了政治学的发展,所以,在他的主要著作《论事物的兴衰或事物的变迁》中,他试图历史地考察人类文化的发展。勒鲁瓦的时代宗教冲突频仍,内战接连不断,他的著作充满对这一切的哀叹,但也不缺乏乐观精神。他认为他的时代则是一个丰收的时代,今人必定会超越古人,16世纪是一个英雄的世纪。如果社会经济达到一定水平,能为学术研究提供闲暇,再有政治上的成功,那么每一个民族都能在文化上取得辉煌成就。勒鲁瓦认为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的艺术和学术有某种统一性,有可辨认的独特风格,但这种民族性格会随民族的生命周期而变化,要走过从幼年、青少年、成年到老年的发展过程。根据这样的文化观念,勒鲁瓦实际上提出了一种关于文化史的理论。
勒鲁瓦给予他的时代的各种新事物以极大的关注,而且确信未来时代会有更多创新。但是,他的思想价值不在于其创新性,而在于他坚定不移地维护他的时代,即当代今世的独特性。他反对拘泥于古人古事,讴歌今人的发明创造,特别是他为16世纪中期的西欧各国俗语运动所推动,积极投身其中,用法语写作,甚至在大学演讲也使用法语。我们决不可以根据勒鲁瓦对当代今世的赞颂和对人类未来的信心,来推测他与后来英国的培根一样具有历史进步的观念。勒鲁瓦从未明确表述过历史进步观念, 这一点非常明确,他的历史思想中更重要是关于文明变化过程的论述。他论述的主题毕竟不是学术进步,而是事物的变化,文化的兴衰,但在论及某些历史阶段时他表现出了乐观的情绪。勒鲁瓦认为天底下的任何事物有开始就有结束,有生就有死,兴衰枯荣乃自然过程,这种不稳定性不仅表现在自然事物中,邦国城市、习俗法律、帝王诸侯、宗族家庭和艺术语言也无不如此。他不是要寻求一种普遍的文明史解释模式,而是要展现文明的丰富性和活力。
勒鲁瓦对历史变化有充分认识,他的历史观是相对的和辩证的。他认为每一事物都充满着矛盾,美丑、善恶,以及神圣与世俗都是因时因地而异的,一物之灭意味着另一物的生。古人虽然不如今人,但他们掌握了在他们的时代可能知晓的全部知识。勒鲁瓦也像波丹那样,考虑到了地理因素对人类文明的影响,他试图从地理的差异来理解文明的差异。
勒鲁瓦还具有一种“世界史”的思想。他认为世界上人类一切种族都能互相认知,能互通有无。世界各国家的居民,他们如同居住在一个城市那样。在他看来,全世界的人类正在形成一个世界共和国。应指出的是,虽然他把世界扩大到一切人类种族,但在他所处的时代条件下,他对世界的了解毕竟还是有限的,他的世界史理论时建立在他所知的地域范围内。勒卢阿根据不同文明的进化程度,认为世界历史经历了亚述、米提、波斯、希腊、罗马到欧洲各国的递进,欧洲各国现在代表着文明发展的最高阶段。由此,勒卢阿显示出了那种处于萌芽状态的西欧中心论观念。总之,可以说勒鲁瓦的历史思想是文艺复兴时期意识日臻成熟的表现。
在波丹和勒鲁瓦之后,胡格诺教徒拉·波普利尼埃尔(La Popeliniere,1540-1608年)继续了对历史理论的思考与研究。他著有《从1550年至今的法国史,包括欧洲和邻近地区、平时和战时、世俗和教会等情况,使之更为充实》和《完美的史学思想第一部书》,前者是一部当时的欧洲史;后者具有现代意义上的史学理论的性质,书中阐述自己对历史与历史学的种种看法。他提出 “整体的历史”概念,认为:由于人类的历史发展越来越具有一种整体性的特征,因此当代的史学家就要用比较的方法去研究人类整体的历史,不能仅仅局限于某个特定的时空里;历史著作应该是全面的、有文采而又卓有见地的。他同时强调历史研究过程中的批判性和历史著述的真实性及准确性,强调历史的科学性必须建立在竭力发现历史的"自然原因"的基础之上,历史学家应该超越党派偏见、忠实地记载历史。此外,波普利尼埃尔通过考察当时世界上已知的各个民族的文化,根据各民族人们在表述自己的文化时所运用的形式,把世界历史划分为若干阶段:早期阶段的人们是以自然产生的歌曲、舞蹈和符号的形式表述历史的,随后而来的是以诗或者史诗的形式来表述历史的阶段,而当人们的理性思维程度提高之后,就进入了用散文形式表现历史的阶段。由于波普利尼埃尔的理论中表现出的大胆的批判精神和可贵的前瞻性,有一位当代史学家把他的著作称为"新型史学研究的宣言"。
十六世纪后期法国史学家对历史学本身的思考,扩大他们的眼界,表现在编纂领域就是这时出现了世俗世界史的写作。如拉·波普利尼埃尔《从1550年至今的法国史,包括欧洲和邻近地区、平时和战时、世俗和教会等情况,使之更为充实》,另外还有多宾那的《世界史》,其内容包含了欧洲及非洲、波斯、土耳其等地;德·图写的《我们时代的历史》也是整个世界的历史,只是这部世界史是以法兰两民族历史为中心。世界史的写作,说明历史学家们眼界的扩大、历史认识能力的提高和历史解释能力的增强,也表明了历史学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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