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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书很明显地分为两大部分：从第1卷至第4卷(第1章至第47章)为前半部，详细地记述了公元180年至641年皇帝赫拉克利斯去世为止约500年的历史；第5卷和第6卷(第48章至第71章)为后半部，主要记述了从公元641年至1453年奥斯曼帝国攻陷君士坦丁堡、东罗马帝国灭亡，以及16世纪欧洲各国兴起宗教改革运动为止近千年间的史事。由此可见，在叙事的详略上，两大部分是不成比例的。而汤普森更是认为“这个缺点不只是一个时间分配上的差别问题，而是思想上的。吉本的天才虽高，但他轻视18世纪学者研究拜占庭历史的成果，他把这些成果描绘成懦弱而悲惨的千篇一律的故事。” 吉本在《罗马帝国衰亡史》中展现了它独特的史学思想、严谨的治史态度、大胆的批判精神以及流畅的行文，代表着18世纪西方史学的最高成就。 首先，吉本具有历史连续发展的观念。吉本以其宽广的视野、用“罗马帝国的衰亡”这一概念和“基督教与蛮族的胜利”这一主题，贯穿并包容了公元2世纪至16世纪这1300多年间、以罗马帝国和拜占庭帝国为中心的、范围遍及古代世界三大洲的历史演变过程。在欧洲史学史上，把古代与近代的历史当作一个有机的发展过程连接起来、并编纂成如此规模巨大的通史之作，吉本是第一人。汤普森评价他说：“抓住历史的连续性这个观点的第一位作者就是他，而且他视野广阔、学识渊博。” 吉本在书中不仅记述了罗马帝国由盛而衰、直至最后灭亡的经过，而且还涉及到了波斯、匈奴、日耳曼各部族、阿拉伯帝国以及土耳其帝国的历史。把这样一部持续年代久远、涉及国家众多、空间范围广阔、而且史事纷繁复杂的通史之作写得如此提要钩玄、井然有序，如果没有善于掌握全局和驾驭史事的高超才能，那是绝对不可想像的。 其次，吉本用极其严谨的态度进行写作，非常重视占有原始资料。他自己说过：“我的好奇心和责任感，常常使我去研究原始材料”。他从小就广泛地阅读和钻研过希腊文和拉丁文的古典原作，遍览罗马帝国自创建以来的各种文献资料，从中获得了宝贵的第一手史料；同时他悉心研究古代文物，搜集古代货币，考证古代铭刻，以弥补文字材料的不足。另外，他还非常重视利用前代史学家们，尤其是17和18世纪的史学家们所搜集起来的原始资料及其研究成果，以此来丰富自己的写作内容，提高自己的写作层次。如他在写关于早期基督教会的兴起时，就巧妙地采用了意大利史学家巴罗尼斯和法国史学家梯尔蒙第等人的材料及成果。他广征博引、详加考订，对各种材料互相参照、进行比较研究，以致于几乎没有一页没有详尽的注释，或注明史料的来源及其可靠性、或补充正文的不足、或罗列诸家的见解。正是因为此书包含有丰富的史料内容，所以迄今为止它仍然是人们用来判断古代和中世纪史事的圭臬，被现代史学家视为权威之作。 再次，从《罗马帝国衰亡史》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吉本所具有的大胆而深刻的批判精神，这是启蒙时代史学特点在他身上的具体体现。他对历史人物的评价力求公允，鞭笞暴君的暴戾无道、荒淫腐化，在赞美戴克里先、君士坦丁、查士丁尼等“明君”的功绩同时，也揭露他们的缺点。吉本还从大量的历史事实出发，对基督教的教义、教规以及基督教会进行了具体而有力的批判，历史地、批判性地分析了基督教对罗马帝国产生的社会影响及其与罗马帝国衰亡之间的关系，这是《罗马帝国衰亡史》中最引人注目的方面，也是吉本对启蒙史学所作出的主要贡献之一。吉本对基督教的批判，主要集中在该书的第15章和第16章里。这是全书最著名的两章，既有历史性的描述，又有辛辣的讽刺，出版后不久曾在宗教界引起了轩然大波，遭到了教会人士的猛烈攻击，但这也无法压制吉本犀利的批判。1779年他还就此写过著名的《辩护词》予以回击。 而且，吉本的文笔优美，语言生动，十分注重著作的可读性，因而《罗马帝国衰亡史》还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他在写作过程中总是对文稿刻意求工、精益求精，不厌其烦地修改和推敲。他的著作不仅有很强的理论逻辑性，而且文采斐然。此书通篇词藻华丽凝重，句式整齐，并穿插了许多逸闻轶事，真正达到了他对自己提出的要求：既要摆在学者们的书斋里，也要放在仕女们的梳妆台上。 吉本以一个历史学家独有的深邃的洞察力，雄视百代、褒贬古今。其《罗马帝国衰亡史》是欧洲启蒙运动时期最重要的历史著作之一，代表了17世纪和18世纪这近200年间欧洲古史研究的最高水平，吉本也成为继希罗多德、修昔底德、塔西佗、马基雅维里等史学大家之后欧洲史学家中的又一位杰出代表。 但是《罗马帝国衰亡史》也不可避免地存在很多缺陷。“从今人史学眼光视之，吉本几乎完全忽略了罗马帝国衰亡的经济因素，对人群心理描述也无心理学基础，社会与思想因素未及深入探讨，仅止于肤浅的政治与道德层面的考量。”然而，尽管吉本仍然恪守着政治、军事史的旧传统，仍然把历史发展归结为少数显贵人物的活动，仍然认为中世纪的欧洲文化基本上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但他的非凡史才及其鸿篇巨作对后世史学发展所产生的深远影响也是有目共睹的。他的这部史学名著早已越出了一国的范围，成为人类文明的共同遗产；现如今它已被译成多种文字，在世界各国广为流传，书中的不少章节曾被选作大学教材，书中的语句不少已成为英语中的名句；许多西方著名学者曾为该书做过精详的注解。一般说来，在近代西方，还没有一部书能像吉本这部《罗马帝国衰亡史》那样受到如此高度的重视，对后人发生如此深刻的影响。正如汤普森所说：“吉本是一位天才,但他并不是一位先知。”他不可能超越他所处的时代和阶级，我们也无法这样苛求于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