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基雅维里:《佛罗伦萨史》,第146-148页。
“不要上当,以为他们祖先的古老血统会使他们比我们高贵;因为所有人类都出于同一祖先,都是同样古老;而大自然也把所有的人塑造成一个模样。大家都把衣服脱光了,就会看到人人都长得差不多。假如我们穿上他们的衣服,他们穿上我们的,我们就显得高贵,他们就显得卑贱了。由于贫富不同才使得我们有贵贱之分。你们当中有些人从内心悔恨自己干过的事,而且下定决心下次不干这种事了;我想到这一点就非常难过。如果情形真是这样,那我就可以肯定地说,我是认错人了;因为你们就不应当受耻辱和良心的责难。胜利者,不论是用什么手段取胜的,人们考虑到的只有他的光荣;良心这个东西和我们毫无瓜葛,不必考虑它。因为,象我们这样的人,常常必须为饥饿、坐牢或杀头而担忧,怕入地狱的想法不可能也不应当对我们有任何影响。你们只要对人类的行为留神观察,就会看到,所有那些获得巨大财富的人,不是运用暴力就是运用欺骗的手法。而对于用暴力和欺骗得到的这一切,他们总是千方百计用伪造的所谓证明正当的收益的美名来掩藏他们取得这些东西时的那些可耻的伎俩。那些由于轻率任性或头脑迟钝而不愿意这样干的人,总是陷入受奴役和贫困的境地。因为忠实的奴仆总是当奴仆,诚实永远受穷。除非既大胆又不忠实,否则永远也摆脱不了奴役;除非既贪婪又奸诈,不然一辈子也逃不出贫困。上帝和大自然把所有人生的幸福搜撒到人间,人们把它抓到手的方法与其说是勤勉不如说是强夺,是恶行而不是善举。因此,只能是人吃人。只有不能自卫的人才活该担惊受怕。所以,当机会来到的时候,我们必须使用暴力。当前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因为公民们眼下仍然处于分裂状态,执政团举棋不定,官员失魂落魄。在他们能做出妥善的安排之前,我们很容易战胜他们。
“用这种办法我们将取得全城的统治权,或者其中很大一部分权力。这不但可以使我们过去的罪过得到宽恕,而且还可以用足够的权威要挟城邦,必要时还要将来大干一场。我承认,这个办法既大胆又危险。但在迫不得已时,大胆就变成审慎;而且在大事业中,勇敢的人从来都不考虑什么危险。在开始时冒些险的事业,到最后总会得到报酬。任何人,不经历某些危险,是不会从困境中摆脱出来的。更何况,显而易见,他们正在大力准备监狱、拷问台和杀人工具。这对我们来说,无所作为将更危险;只有奋力才能拯救自己。因为无所作为则祸患必来;行动起来则不一定。我经常听到你们抱怨说上司如何贪婪、官员如何不公。那么现在是时候了,不但可以从他们的压迫下解放自己,而且还能够使自己变得比他们更为崇高,从而使他们有更多的理由对你们担忧害怕,而不是你们惧怕他们。形势造成的机会是会溜走的;当机会丧失后再想把它找回来,那是徒劳的。你们大家看到我们的敌人正在作准备;我们必须先发制人;谁先拿起武器谁就一定胜利,一定能消灭敌人、壮大自己。只有这样,我们当中的许多人才能得到荣誉,而我们全体都将得到安全。”
马基雅维里:《佛罗伦萨史》,第127-132页。
作为另一方的里奇家族则拼命使劲地反对他们这一计谋。于是全城又是一片不安宁气氛,害怕两派可能会招致全城的毁灭。因此许多公民出于爱国心,就在圣皮埃罗·斯卡尔拉焦教堂集会,费了很长时间讨论当前存在的混乱之后,就一起去谒见诸执政。他们当中的一位主要负责人向执政团进言如下:
“诸位尊敬的执政阁下,如果不是公家召集我们,即便是为了商量公众事情,我们本来也不敢聚集在一起开会,因为我们恐怕人家会说我们冒昧放肆,或斥责我们有野心。不过是因为我们看见每天都有许多公民在宫殿的大厅和前厅里聚会,,而且并不是为了办什么对公家有益的事,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们的个人野心;因此,我们认为,既然他们为了毁灭共和国都可以那样肆无忌惮地集合开会,那么我们为了共和国的利益聚集一起就更不用担什么心了;也不需要顾虑他们对我们的聚会有什么看发,因为别人对他们的看法如何,他们是丝毫都不在意的。尊敬的各位执政!我们的爱国心促使我们先聚在一起开会,又促使我们来到你们面前,把我们共和国目前已经十分严重而且还在日益恶化的苦难向各位谈谈;并表示愿意协助清除这些苦难。我们毫不怀疑,这件事情十分艰巨;不过,如果您各位能够把私心弃之一边,运用你们手中的权威、动员公众的力量,我们相信事情是可以一定成功的。
“尊敬的执政们,意大利各城邦的腐败堕落已经传染了我们这个城市,而且正在使它进一步糜烂。因为,意大利在甩掉皇帝的枷锁的时候,各城市不再受任何强大的势力约束,但它们并不是象自由独立的人民那样,而是象一帮闹宗派的群氓那样来处理事务,因此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混乱和灾难。首先,公民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团结和友谊;只有那些为了祸国殃民共同作恶的人,才勾结在一起。由于对宗教的信仰、对上帝的敬畏心情都已经消失殆尽,因而人们不论起誓或做什么许诺,早已应成为空话,只是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才遵守;起誓或许诺只不过是为了进行欺骗而采取的手段;而且谁的狡计最灵、最有把握,谁就成为最受赞赏、最受尊敬的人。因此,坏人收到了那些高尚的人才赢得到的称许;好人只被看作傻瓜一类。
“毫无疑问,在意大利各城市里聚集着的,不是易于堕落的就是使人堕落的人。年轻人无所事事,年长的荒淫无耻。男女老幼都充满卑鄙下流的恶习,就是好的法律,由于执行不当,也无力加以纠正。于是,市民贪婪之风很盛。他们热切追求的并非真正的荣誉;只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名位。从而产生相互间的仇恨、敌视、争吵和宗派倾轧。其结果是:所有的热人不是惨遭杀害就是被放逐或受各种折磨;而那些最不道德的人却飞黄腾达。因为好人相信自己清白无辜,不象坏蛋那样用不法手段保全自身、升官发财;因而既不受尊敬、也无人拥护,终于为世人所忘却。
“世道如此,于是就出现结党营私。在野心和贪欲的驱使下,坏人趋之若鹜;好人无路可走,也只得随波逐流。眼看着这些宗派领头人和煽动家满口仁义道德。用花言巧语把他们那卑鄙龌龊的阴谋诡计神圣化,实在是可悲的事!他们开口闭口离不开自由的字眼,但他们的行动却证明他们是自由的大敌。他们从胜利中希望得到的的报酬并不是使城邦得到自由的那种光荣,而是在消灭了对手后,由自己称王称霸的愿望得以如愿以偿。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干任勾当都不觉得太不公正、太残忍、太贪婪 。因此,他们所搞的一切法律与规章、战争与和平、条约与协定等等,都不是为了公共利益或城邦的共同荣誉;仅仅是为了一小撮人的好处和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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